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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23日，杭州一名入职才两年的26岁年青教师猝死。这名老师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身体不适，六点多赶去挂了点滴，然后于7点20前到达学校，早饭都来不及吃，经过上午两节课和下午两节课后，心脏骤停，倒地不起。

　　作为老师，我想说……

　　很可笑的是，报道此事的媒体，在后文附上的是如何预防猝死的方法，比如要坚持锻炼、多吃蔬菜粗粮、定期身体检查等等。我想指出的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这名老师的生活方式健康不健康，常识告诉我们生病了就应该请病假休息，例如一个长跑运动员感冒发烧，非要去跑马拉松而猝死，你是否可以建议其他人要多吃蔬菜，正常的逻辑是不是应该建议别人感冒发烧应该休息，而不是参加剧烈运动。
　　在当下的中国，我们对常理的漠视与忽略，常常是到了可怕的地步。

　　为什么老师生病了不请假？

　　我有幸在中国的中学里教过书。我想我能试着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老师生病了不请病假。
　　可以说，中国的中小学完全没有应对老师临时请病假或事假的机制。有一天深夜，我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接到年级负责人的电话，因为与我教同年级的同学科老师因为身体不适，第二天要去看医生，问我明天能否代他上课。当我问清楚了他的教学进度，发现自己进度较慢，如果第二天要代课，必须深夜赶工备课。但是如果我不答应，这名老师就无法请病假，所以我还是答应了。
　　中小学教师面临的窘境是，法定的病假并不是拿到医生证明就可以获得的权利，而是在你请假之后，教学工作如何继续开展成了你要面对的责任。但是，显然这不是请病假老师需要负责、能够负责的事情，这是学校行政后勤需要处理的事务。
　　中小学的教师，如果要请临时病假，就要想尽办法，找到可以代替自己上课的人，不管是本校老师还是外校老师；或者选择与其他学科的老师调课，也就是说等病愈回来补上原先的课程，只要能解决，学校就答应。
　　所以，一个老师临时请假金钱成本基本不在其考虑之列，而要付出的时间成本、人情成本是普通行业所难以想象的。这是学校行政后勤将工作压力变相转嫁给普通老师，但本质上是中小学应对老师临时请假的机制的缺失。

　　新加坡中小学的临时请假制度

　　新加坡的中小学有非常完善的临时请假制度。如果你早上起来发觉身体不适需要看医生，要在上午7点之前电话通知学校办公室。而学校有一个专门处理当天不能到岗的教师工作的组织。这个小组会把这些课分配给今天在岗的老师。长期来看，小组人员会尽量做到每个人一学年上课节数上的公平。
　　那这些代课的老师，要去干什么呢？每个老师都会准备一些学生可以独立完成的功课任务，以防自己临时生病学生无事可做，所以代课老师通常只是负责课堂纪律，并没有额外加重的教学负担。如果请假的老师实在没有准备什么，学生也可以自习。最后，请病假的老师必须在重返岗位的时候上交合法的医生开具的病假单。
　　这个应对的机制当然并不完美，也存在一些漏洞。比如学生自习，不是浪费了学习时间吗？又比如会不会有老师没有生病而故意拿病假？我相信这两个问题也是中国的中小学没有建立固定临时请假机制的阻力。
　　01
　　第一个问题我想说的是，学校教学活动中，最重要的两个主体就是学生与教师。或者你喜欢说学生是主体，教师是主导也无不可。但不管你怎么描述，我想都不应该在决策上过分偏重其中一方。
　　我非常欣赏我的母校东北师大的口号：尊重的教育。这种尊重不应该只是过去几十年我们矫枉过正对受教育者的尊重，同时也应该重申对教育者的尊重，特别还有对真理、对普世价值的尊重。
　　如果一个体制连人最基本的生病请假的权利都无法保证，甚至威胁到了生存权，何以谈良善的教育。这种基本的权利随时可以被牺牲的范例，在学生眼里反复上演，因此，是现实教会了他们，在这个社会应该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02
　　对于第二个问题，如果没有生病的老师按正常程序却请到了病假，是否可以否定这个制度的有效性。首先，我们必须明确的是，没有生病却拿到病假单的问题，不在于这个请假制度，应该问责的是具有专业知识开具病假的医生。其次，在实际操作中，这样的现象有，但是真的非常少见，并且也没有出现正常教学秩序混乱崩溃的情况。
　　我们不妨先来谈一个法律的概念。在法律中有一个司法原则叫“疑罪从无”，也就是在香港的电视剧中我们常听到的“疑点利益归于被告”原则。这个司法原则背后的精神是什么？以人道主义的思想为依归，我们宁愿错放坏人，也不要枉杀好人。为了避免绝大多数因为“有罪推断”原则下会枉判好人的情况，两害相权，我们更倾向于“疑罪从无”的原则，宁可错放少许的坏人。
　　这种精神同样适用于前文所提的新加坡的病假应对机制，这种机制的建立起码保障了绝大多数老师最基本的生病休假的权利。我国的《劳动法》里对于请病假以及病假的工资计算已经有巨细无遗的规定。
　　当务之急，应该建立的是学校体制内的临时请假应对机制，相信教师因病坚持上课猝死的悲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不要以为这离你很遥远或者你不是凶手。你沉默，下一个就会是你；不作为，你就是凶手。
　　本文作者：胡子立(在国内中学和新加坡中学都有从教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