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失的甘水河

　　雪影

　　甘水河真的是一条河吗？是。不过，她实在渺小得可爱。名字却不错，要多甜有多甜。她羞羞答答从山里走来，在家门口绕了绕，一步一回头，又 扭扭捏捏走了……

　　但这是小时候的记忆。小时候的记忆，象小时候的甘水河，哗哗啦啦地响着，逗得岸边的杨柳飘起一头柔发，怎么也静不下心绪……

　　甘水河娴静极了。好像永远也不会烦躁，甚至永远也不会愤怒。甘水河的修养蕴含了童话般的颜色。

　　清清朗朗的早晨，太阳一爬上山梁，就在甘水河里照脸。嫌不够，整个身子沉到河底了。河里的太阳湿润了，不会逼你的眼睛了，可以盯着那水里的太阳问自己，太阳是一块圆玉吗？一会儿又想，这甘水河一定是摇篮了，那浸在水里的太阳就是安安生生的婴儿呢。她睡了，还是醒着？太阳湿漉漉地摇晃着……

　　晃着晃着就晃到河那边去了……

　　河那边的小岗上有一个十分古老的亭子。依稀还记得那亭子上的匾额。三个斑斑驳驳的描金大字"清凉亭",在微风之中传送着没有了牙齿的消息，仿佛牵着我们的手回到了遥远的隋朝。听老人们说，这甘水河的水当年曾经就是隋炀帝的御用水呢。吱吱扭扭的送水车，和着那一声声响鞭，由远而近，在清凉亭下歇息，车夫们靠了鞭子，三三两两聚一起，抽一袋烟，说几句俏皮的话，又向那皇宫出发了…… 

　　……

　　可惜。那些时候，水里的太阳没有给在河边嬉耍的小朋友们留下多少美妙的启示。现在想起来，还是小时候奢侈呀，竟然看着水里的太阳白白地悠悠晃到了河的那边。

　　岁月如梭，稍纵即逝。就感觉我们实在是缺乏那份娴静了。

　　但是，甘水河不单单是娴静。

　　——她含情脉脉走来，在家门口绕了绕，唱着歌，弹着琴，自由自在地，拧着身子，十分闲淡地离去……

　　我时常想：开始，甘水河肯定是一滴晶莹的露珠，在野草的嫩叶儿上裹着太阳星星和月亮……滚落；也可能是沉重的大山压榨下的清泪，寻找着石罅土缝儿渗出……甘水河肯定是细柔的，羸弱的，纤小的，流淌得远了，丰满了，完成了由一滴水到一缕清泉再到一条河的生命序列。月明星疏的秋夜，风和日丽的春晨，抑或是赤日炎炎的盛夏，漫天缟素的深冬，甘水河一刻也没有停下脚步。岸边的垂柳将一头秀发摇曳到河面上了，她痒痒地笑出了声，脆生生好听；河里的行藻飘带一般地挽留，只是牵着她的衣角走了一阵子……

　　甘水河在寻找着什么呢？

　　甘水河的前面是洛河，她就是洛河的发梢了；洛河的前面是黄河，洛河就是黄河的支脉了；比黄河更远的地方是大海，黄河就是大海的儿女了…… 

　　我仿佛站在海边，努力地辨识着家乡的甘水河的影子，每一朵浪花，每一层涟漪都在说：我们都是甘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