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天庭的资本

     叶超英

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大闹天宫，面对如来问他为什么要造反时，悟空回答，我有诸般本事，玉帝被我打得躲在椅子底下，应该是胜者为王。玉帝有什么能耐、凭什么能坐天庭，而我却不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我也想坐一坐天庭，尝尝做皇帝的滋味。

如来呵斥，坐天庭是要有资本的。你没有资本怎么来坐天庭？你出身低微，不是天潢贵胄，甚至连人都不是（不过是猴子成精）；你又没有任何资历，刚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可以说是乳臭未干。出身不可选择，且搁置一边，但你那资历可就太浅了，玉帝可是经了多少劫历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修了多少道，才坐到了今天的位置。言外之意就是：玉帝经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多，资历特别长是玉帝坐天庭的资本。至于你悟空嘛，年纪轻、资历浅，乳臭未干，怎能如此痴心妄想？

如来的说词正是国人一贯重资历轻能力、重背景轻实力的思维和做法的体现。纵观历史上坐人间的龙庭者，一般不出三种情况：胜者为王；世袭；禅让。悟空力图实现第一种情况，以力胜坐天庭。

然而，悟空尽管武艺超群，但胜者为王的法则并不是处处行得通的。尤其是作为一个统治者，仅以力胜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以德胜、以法胜。以德胜，能服人心，受拥戴；以法胜，用法律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方有公信力。如此，统治者才能服人心，坐稳交椅。力量仅是坐天庭的基础和手段，拥有德治与法治，才具有坐天庭的资本，才能确保天庭的长治久安。不过，西游记中的天庭是否就具有了德治与法治这些得民心之道呢？答案是否定的。天庭不过是几千年来人间封建统治的另一种翻版而已——事实上当然没有天庭，吴承恩在此也不过是借神话之酒杯浇胸中块垒而已。

再者，悟空也并非绝对意义上的胜者。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悟空还是不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况且，悟空势单力薄，没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在他面前的各种异己势力太多了。因此，悟空造反的结局不外乎三种：一是被当做乱臣贼子被镇压，二是接受天庭的招安成为顺民或统治者的一个工具，三是回到他的花果山偏安一隅当他的草头王。第三种结局本来是最理想的，悟空可以拥兵自重，做一个逍遥王，但终因造反蚀了老本失去机会（被压五指山下）。于是，顺利成章地只剩下受招安的结局——保护唐僧西天取经。

悟空的结局也是历代大多数有能力而又想造反者的结局。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最终以力胜而坐天下，但又因没有稳固的坐天下的资本而最终失去天下——历史之船就在这样的兴衰漩涡中打转儿。

（本文已发表于2011年12月18日《科教新报》）